不,更精確地來說,像乾涸而不再預告雨臨的荒瘠土地般,而你不會繼續想以言詞形容那些龜裂。
不是我與林亞若有多熟識,或多少緣分相聚過,事實上,來到台北後,未曾與她有過一面之緣,對她的認識,是從詩集《此時,我們正飛過哪裡》。那時,人在台南的我,從T手中第一次接到這個陌生的名字。
大概是感覺到類似百無聊賴的東西,正從T的神情與伸來的手勢中流瀉出來,於是,這份書禮,自T的手伴隨情緒,不經意地傳接至我。
「就看看吧。」T的語畢,並不讓我感覺他有真的讀過。我們倆像是突然有著寫詩的人的共有默契般,將詩集很快地塞進書櫃邊緣,偏桃的粉紅色書皮是那樣閃閃亮著,我們的舉止顯得有種妥協般地好笑。
會再度翻開她的書,應與想起那幾個簽字筆大字,那幾個林亞若猶如孩童般勾勒出的,對一名素昧平生的對象(就是我)大方稱呼、大方給予的祝福;也或許,文字果然是有溫度的吧,那本詩集在書架中,像言談時的口吻,會在不經意靠近時候,聞到一股氣息,更尤其當她有那樣親切。
〈天葬〉 @林亞若
哎呀
我親愛的天葬師
幫我淨身
請敲碎我的頭骨
好讓我因思念百年而沸騰的腦漿喘口氣
用銳利的藏刀劃開胸壁
看我的心臟用鮮紅見證愛情
喃喃的咒語在天葬台上迴盪
我的愛人正引頸盼望呢
那合為一體的喜悅與滿足
正被不斷想像
愛人你的羽毛正因著興奮而顫動
是的我感覺的到你靈魂永恆的思念
我們的愛曾不被這廣漠的天地容許
你修了幾百世的喇嘛而鏈成神鷹
而我在輪迴裡依舊美麗
積存無數的善念與貞節換取你的吻
在我身上姿意張狂的放肆
你多麼的焦急呀
我還來不及向你微笑
你已堵住我的唇
飢渴啄食我身體的全部
每根肌肉及臟器
嗜舔每吋骨片上的汁液
喔我愛你
以吋吋肉體感覺你的肉體
你的口腔食道胃與腸正擁抱我
巨大而豐厚的雙翅向藍天展開
我從你翱翔的眼睛見到天堂
天堂比風還透明多了
天堂比風還透明多了。心中覆誦了幾遍,並不是文字本身雋永,而是傳達出的情景,讓人感到那遼闊的什麼,比透明兩字更清晰,也難以抵達,我想那大概就是詩人本身,是個確信自己方位、真正確信自由的人吧。
「天哪這不是詩吧?明明就是寫真集。」
當時甫從T手中接過書的我,那句不經大腦直覺反射出來的話,在讀完林亞若的詩後,多了些新的什麼,的確,不能否認當時的判斷,但判斷的草率,同樣也不夠拿來回應詩人的誠懇。
確實是寫真集沒錯噢,但又有誰願意將自己的生活,愚昧良善猶疑懦弱純粹直白的,像攤在荒地上的肉身那般,於烈火的赤日之下,接受大地洗禮,停止多餘的話,掛上微笑平攤開來?
昨日的夜間,想起那在她心靈中的濡濕、與自在,反覆這樣往返地想著時候,已不再試圖剝下、或過度證明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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