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伴關係,真是世界上最動聽的鬼故事了。
說到這樣的關係,不得不讓人想起日本動漫以及電影。所有的美好事物,定是包括在這個字眼其中才有價值。比如說青春好了,必須一群人才能完成,一個年輕小夥子學會如何獨立生活,成熟而且孤單地活下去了,那麼,他與這字眼,從此毫無瓜葛。或者自由,最近有個樂團主唱與貝斯手求婚時這麼說道:跟妳在一起的時候,我發現,我的生命比自己一個人還要自由。
回到夥伴關係最具代表的例子,舉一部多年前的動畫《數碼寶貝》來說。
大概是這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代表徽章,勇氣、友情、誠實、純真、愛心、智慧……這些象徵就像咒語,是悟空的緊箍束縛,會在他們就快失去這些特點,或者即將露出馬腳之時,被身旁夥伴用力提醒。譬如美美不許任性;譬如阿和不被允許孤獨遠去,夥伴會出面揪著他的衣領痛罵怎麼可以一走了之;又譬如危機時候,就算光子郎擠破腦子卻沒半點法子,或者該死信箱就是GG了,聯絡不上玄內老人,也絕不可能有被原諒機會。所有人必得成為一張又一張勇敢的紙,努力包住熊熊烈火,不得發出半句怨言,這是他們的使命──之所以成為夥伴,不在於感情是有多好,年齡有所差距的他們事實上甚至互不相識,夏令營也不是約好一起參加的,組隊不為什麼,只是為了拯救世界。
拯救世界?是該拯救將要崩毀的夥伴關係吧。
維繫是種深層恐懼,所以才需要制規立法,確保關係不易瓦解,看似有保障就是最好保障,就所有人,就,不論當局者還是旁觀第三方。
沒有辦法,我們從小就被訓練教導成只知如何問好、如何打招呼,這是關係維持的重要法門,卻並非最要緊的,也許還有別的,或許是相處,或許是道別。經常如此,沒什麼人會好好談論,道別時候,什麼手勢,伸出來的方式能夠代表多少甘願與否。簡言之,說掰,是夥伴關係中最紅的題目。
提辭呈比找工作更花心思;追人允許MSN協議,分手電話談卻容易招人指責是不負責任。與老闆和與情人相處,因此多了幾分相似意味。於是,找不到方法告別的人較易懼斥夥伴關係,因為消失比現身還難。
我愛你,我真的愛你。那麼這句話就好說多了是吧?這也是侯麥一貫的電影體裁。在他電影《美好姻緣》的開頭格言:「我們每一個人都會忍不住去建造一座西班牙城堡」
所以我愛妳的後面,就必須再加一句:我只是忍不住還想愛她。
毀了信任,卻重新成就起一段穩固關係。
談談愛情好了,談兩個人的愛情太無聊,一定要再加入別的腳色不可,不是鼓吹外遇,不是鼓吹情慾解放,誰說一對情人再多加一人,那人一定就是小三?但事實是:不得不如此。
換作是我,要我跟情人在一座荒島上兩人手牽手擁抱到天明,相依相偎相取暖,互相打氣並約定一定一起活過明天的這種壯烈故事,可能還談不到明天,劇情就得被迫中斷,還是趕快發展故事趕快形容出一個動聽結尾,然後到此為止,幸福快樂。但有什麼辦法呢,好的故事實在太難。
任何事物大抵如此,為使發展能夠繼續下去,三角成了關鍵字句。三角構圖最為平穩;剪刀石頭布最公平;三拍子歌曲不叫三舞曲還是三角舞曲,而是圓舞曲;三輪車是人力交通工具的極限,不能再多;去夜店釣男人也定是三個人,最能假裝成為別人前來瞄準的獵物。可到底為什麼?或許,有那麼點類似關係間的圓滿,互補互足。
假使今天荒島上來了第三個人,事情好像就能變得有趣許多。三個人,工作分配就能更加緊實、更加完善;就像童話三仙女,互給彼此意見,一起行動既安全又有力,你去捕魚、你來補網、那麼生火就交給剩下的你了,也別以為火一生完就沒事,保持喉嚨清醒,最重要的,呼救工作馬虎不得。
誰跟誰吵架,有人抱怨,有人和解,這是辯證法,正反合,生命有了裂縫,生存找到動力。三個人,儘管磨合變多、猜忌更遠、愛得更深,但相較兩人,聚集,抑或真要爭執分裂起來,無論檯面上還是私下,一切簡直美好到無話可說。
好吧想得好像太美好了,說不定那人既沒用又不討喜,對兩人未來的發展半點幫助都無,但至少那個討厭鬼可以成為炫耀對象,怎麼炫耀?二對一,就算不去跟他說話並也不交集不互動,但沒差,事實是──他那麼寂寞,那麼邀他回家作客,一定更有感覺。
所以囉,一幅畫的構圖不可能每邊剛剛好,一首曲子的每個拍子強弱有所不同,最最過癮的不是旋律有多超然,而是自成其中、那些互鬥而成的擊打節奏。
話說回來,或許愛情真與夥伴關係真有些神似。因為信任連結,彼此間,開始有了點重量。
然而,為何要有夥伴,同舟共濟?創造雙贏?利益均分?資源共享?互補長短?還是拿來互撐門面?
乍聽之下,夥伴關係是個使身在其中的人創造出皆能得利的願景,也是承襲人類是群居動物的最佳代名詞。用談的,都很美好,這類關係卻解體卻也是常有的事。
信任是種自由心證態度,是條極富彈性的繩子,藉由著不同端的人們互握拉扯。想像一下過去玩的跳繩遊戲,自己玩其實也玩得起來,節奏跟長短自己掌握還要容易得些,但和其他人一同跳繩,卻幾乎是道童年的必經關卡。裡頭牽涉到信任、默契、觀察、體諒等等。
一般小孩子為了求便,會用大喊口號的方式來完成遊戲。「一、二、三、四……」順便算算對方跳了幾次,順便讓這遊戲成為競爭過程,發覺對方又比自己多跳幾下,就要跟另一個人很有默契地假裝成很沒默契,合作將繩子晃成亂流,將裏頭的人給恰好淹沒。
倘若裏頭的人過於信任,抑或依賴起一同其中參賽的夥伴跳躍幅度,隨著他人起身落下,那麼,就極為可能被暴風雨前夕的大浪吞噬;突如其來的亂流著實難防,畢竟,已經有人想去結束掉這段遊戲了。
或許是為了換到下一個位置、心目中更好的位置;又或許,只是想要離開。
沒人會知道道別最好的方法,而對於不妥善的離開,留下來的人,及被留下的疑惑和錯愕,往往無解。
「他沒有走,他一直都在,在你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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